记忆的碎片

    技术2022-05-11  74

    记忆是一个奇怪的精灵,有些东西,怎么记也记不住,随着时间的流逝,了无痕迹;有些东西,不需要刻意记忆,却又一直住在脑子里,随着时间的流逝,越发深刻。   委屈 我的父亲母亲还有我的伯父,都很勤劳,也很辛苦,特别是我的父亲。从我有记忆开始,除非是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否则父亲肯定是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就出去干活了,他一天中的第一顿饭通常都是在他工作了五个小时之后的上午十一点,有时甚至是下午两三点,此时是别人的午饭时间,吃完饭,他也不怎么休息,扛着锄头又出去了,即使是在烈日当头的夏天;而他的午饭,却是在下午三点以后,有时是下午五点;当然,吃完午饭他仍然是扛着锄头出去了,一直干到天黑以后才摸黑回来,我们家的晚饭,通常都在晚上九点以后。 因为父亲的勤劳,所以庄稼收成很好,我们家的香蕉,又壮又漂亮。但是,农民用汗水辛苦耕种出来的农产品,在当地,只能卖很低的价钱,便宜的时候甚至是几分钱一斤的香蕉。我的父亲,为了多卖几个钱,通常在香蕉价格低的季节,把香蕉割回家,用香火熏熟,然后用自行车载去市区卖。从家里去市区,那个时候,坐车都两个小时,道路是坑坑洼洼的,遇上雨天,连推车走路也很艰难。父亲通常是在早上五点左右就起床,把香蕉装到车上的箩里,然后草草地吃过母亲给他做的早饭,咯噔咯噔地骑着他的解放牌自行车上路了。去得早,可以在市场上占上一个好位子,可以卖出好价钱而且还能卖得快,不过,不管父亲当天的收入,他从来都舍不得在外面吃上一顿午饭,哪怕一个包子。卖完香蕉,他没有想过要慰劳一下自己,马上骑着他破旧的解放牌自行车咯噔咯噔地回家了。回到家,通常都是太阳下山了,如果生意不好甚至更晚。他总是空着肚子回到家才吃饭,为此母亲没少责怪他,但他总是笑笑吃完饭稍微歇上一会又继续去干活了。 五年级的时候,开始懂得了父母的不容易,每逢周末,我也天蒙蒙亮就跟着早早地起床,帮父亲推车。父亲在前面,我在后面,使劲帮他推上了村口的山头,他就对我挥挥手说:“回去吧!”有一次,父亲忘记了带称,在父亲回家拿称的空隙,我站在车旁看着那些香蕉琢磨,这里的香蕉有多重呢?父亲的身体不太好,要是遇到很高的坡或者摔倒了,他能装满香蕉的车扶起来吗?要不我先帮父亲推一段路吧,如果我能推,那就是说这些香蕉不是很重。于是,我扶好自行车打开了它的制动阀,不过我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已经连人带车一起摔倒在地上了——装满香蕉的车的重量,根本就不是我能承受得起的。隐隐觉得小腿很疼,但是我不敢哭,生怕被父亲发现,尝试着努力将自行车扶起,只是,我仍然是没有力气扶起,我又连人带车摔向了另一边,这一次,连香蕉也摔坏了。这时,父亲来了,他见到我的样子,大概明白了怎么回事,很生气地责备我:“连我都推起来觉得吃力,你又想推!”父亲刚走,我的眼泪就哗啦啦地滚了下来,平日父亲是脾气最好的人,但当时他居然不问清楚就责怪我,心里觉得特别的委屈。我在想,不就是摔坏几个破香蕉吗,用得着对我凶嘛,我还想,父亲是一点都不懂我,我心里是那么的体谅他,但却被他误解了。那个时候,真的是觉得特别委屈。 现在,回想起那个早上,委屈早是没有了,但会为自己小时候的懂事而感动,也会为父亲的辛苦而感动。想必,父亲并不是想责骂我,而是因为那香蕉是家里的重要生活来源;想必,父亲也并不是只心疼那些被压坏的香蕉,而是心疼被压伤的女儿。他深知,只有责骂,才可以断掉我继续偷偷帮他推车的念头。   长大 我是家里最小的女儿,很娇气,也很爱哭,忽然有一天,好像突然长大了,懂得体会父母的艰辛了。 我上学的地方,骑自行车按正常的速度要一个小时才可以回到家,如果中途一直不停使劲骑四十分钟就可以到家了,所以我很小就住校,只有周末才回家。懂事后,中午放学后有三个小时的休息时间,为了让父母干活回来马上可以有午饭吃,我一下课就马上骑车回家帮忙做午饭,然后匆匆忙忙地骑车赶回学校上课。每到周末,下课铃声一响起,我抓起早已收拾好的书包冲出教室,把自行车骑得飞快,赶在天黑以前回到家做晚饭。 因为自小就很受宠爱,所以很多活都不会干,母亲也不要求我干,但自从懂事开始,自己就学着一点点地干。从来没有喂过猪,却学着大人的样子,挑起满满的一担猪食去喂猪,因为个子矮小,经常摇摇摆摆地挑到半路就走不动了,然后就停下来歇一会继续挑,好不容易把满满一担猪食挑到猪圈,那猪却嫌弃怎么也不肯吃,我脾气不好,急得我冲着那些猪大声发脾气,在那红着眼圈跟它们生气。不过猪听不动我发脾气,照旧不吃。后来没办法,跑回家抓了两把麦皮,还多放了一些鱼刺,把它们放在猪食里搅拌,猪就乖乖地吃了。再后来,每次喂猪,总会偷偷地给它们添加些麦皮诸如此类的东西,不过,猪吃惯了好吃的就不爱吃不好吃的了,所以我喂了一段时间之后,母亲总是不明白,为什么我喂的时候猪那么爱吃,轮到他们喂的时候猪总是吃得那么慢。喂猪还需要清理猪粪,开始的时候,我只是喂猪,猪粪留着给大人去清理,因为实在太脏了。后来,自己也学着去清理,费了好大的劲爬进猪圈里,屏住呼吸把猪粪一点点地弄到粪坑里,然后赶紧爬出猪圈深呼吸。每隔一段时间,还会挑几担水去清洗一下猪圈,用水去冲那些残留的猪粪自然不是轻松的活儿,不过真的很奇怪,在干那些活的时候又不觉得脏了。现在回想,自己那个时候的样子,真的很有意思。 那段日子,别人都处于青春叛逆期,自小娇气的我却忽然懂事起来了,懂得了体谅父母的辛苦,懂得了去分担与感恩。   鸡蛋粥 小时候,我特别爱吃鸡蛋粥。在那个物质还不宽裕的山村里,鸡蛋是一种极至的营养品,同时也是一个添补家用的一个重要的经济来源。记忆中,我们家养了很多鸡,但家里的鸡蛋从来没有卖过,全都进了我们兄弟姐妹的肚子里。我想,一方面我们家不需要靠那些鸡蛋添补家用,另一方面是因为母亲想用它来给我们补充营养。我们煮鸡蛋粥的方法很特别,先把白粥给煮好,然后把鸡蛋打到小锅里,放油放盐一起搅拌后,把滚烫的粥也勺到小锅里,然后把粥和鸡蛋搅匀,盖上锅盖两分钟,营养可口的鸡蛋粥就可以吃了。每天早上,老妈一大早就做好,然后就拖着长长的声音叫唤在外面玩耍的我:“妹子——,回来吃鸡蛋粥咯——”一听到母亲的叫唤,我就乐颠颠地跑回家,惹得身边的小伙伴都羡慕得不得了。 一碗鸡蛋粥,在那些并不富有但温馨的日子里,让我感受到被爱包围着的幸福童年,连同母亲细微的关爱,那么真切,那么细腻。   两个橙子 有一天傍晚,父亲下班回来,高高举起两个金黄的橙子问我:“妹子,看看这是什么?”一看是橙子,我便乐坏了,抱着又蹦又跳。橙子在那个时候是非常稀有的水果,又因为只有两个,说好了是等全家都回来吃晚饭后再一起吃,母亲便将橙子挂了起来。我一会搬凳子把橙子取下来玩弄一翻,一会又挂上去,外面小伙伴小我去玩也不理他们了,一直守着那个橙子从傍晚守到天黑。偏偏,那天晚上,大人们在外面都干活到很晚才回来,我们家吃晚饭,不管多晚,都等齐人了才吃,有好吃的也是大家一起吃,我便抱着橙子睡着了。 那个时候还没有电,点的是煤油灯,吃晚饭的时候,我也是心不在焉,扒两口米饭,就瞧两眼又被母亲挂起来的橙子,生怕它会被老鼠给偷吃了。好不容易吃过晚饭,我们高兴地围在老爸的身边。我们家有七个人,在昏黄的灯光下,父亲小心翼翼地把两个橙子平均分成八份,每人一份,因为我最小,能够一人吃两份。虽然每人只有一小块,但是大家都觉得很开心很满足,意犹未尽。 后来,我们家开始种橙子,我可以在果园里从果园头一直吃到果园尾,挑的全是最好吃最漂亮的;再后来,我有足够的钱去买任何我爱吃的水果;但是,却再也没有那天晚上的那种满足感。似乎,在缺少物质的岁月,在懂得珍惜与分享的日子,人更容易感觉到满足。幸福,似乎与一个人拥有多少财富并没有太多太直接的关联。   上学 我自小就离家去很远的地方上学,小学三年级就开始了住校生活,只有周末才回家。因为不会骑车,走路需要两个小时,大人们不放心,通常是父亲或哥哥姐姐周六中午去接我回家周日傍晚送我上学。 大哥高中毕业前,接送我的任务就落在大哥的肩膀上,家、我上学的地方和大哥上学的地方刚好构成一个等边三角形,也就是说为了送我上学,大哥得多花一半的时间。不过,我从来未听过他的任何抱怨,在路上,他经常会给我讲很多有趣的故事,给我很多如何与同学相处的建议,在那个懵懂的年龄,他还告诉我为什么下雨会闪电打雷,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外星人等等。后来,我自己会骑车上学了,在夏天,常在路上碰上滂沱大雨,伴随着闪电雷公,心里总是害怕,跑去问大哥怎样才可以在路上避免被雷电击中,他一本正经的告诉我,要是下雨打雷了,赶紧下车,也不要在树下躲,跑到有水的稻田去,我真的照做了。在一次旅游的途中,我把这些告诉了我的同事,他们一个个笑得前俯后昂,一边笑一边说:“smilings,你实在太可爱了,水是导体啊,跑到有水的稻田中,不是更容易被雷电击中吗?” 大哥毕业后,通常都是大姐送我上学。上学的路,很荒凉,路面坑坑洼洼,下雨的时候,路几乎不能走动,踩下去泥巴淹没到膝盖,自行车不用说骑,就连推也很难推得动。虽然下雨天大部分的路连自行车都推不动,姐还是坚持送我上学,可以骑车的地方就带我,遇到泥巴的路,姐妹就合力扛着车走过去。我总是在一半的路的时候就让大姐回去,那么我到学校的时候大姐也可以回到家了,但每次,大姐总是坚持要把我送到安全的路段,而每次,我总偷偷地站在那里,看着大姐渐渐远去的背影,直至看不到,然后转身,背起书包继续赶路。姐姐也同样是女孩,在那条下雨天连车也推不动的路上,在那条偶尔会听说有劫匪的荒凉的路上,是怎么扛着自行车回家的呢? 后来,我跟朋友说起上学的日子,他诧异:“原来你上学这么辛苦的啊。”但是,当时的自己,真的一点也不觉得辛苦,而且我坚信以后一定会越来越好。我想,是因为浓浓的亲情,给了我幸福乐观的心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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