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者关于“阈值”问题的来信以及我的回复

    技术2022-05-11  195

     

    来信:04年第五期您的文章商榷

    本人学过几种外语,发现语言事实上是约定俗成的东西。除了语法的极少数部分是官方定的,多数都是民间形成的。既然这么多形成了阀值的概念,那就流行,成了大家普遍接受的词汇。在英语中误用和讹传后成为正式词汇的不少,中文中也存在着这现象。这是我的意见,请您商榷。

    您的忠实读者


    回信:你的意见非常重要。语言文字的问题从来都不是小事,尽管我不从事语文工作,但很愿意就此多说几句。

    语言文字的确是约定俗成的东西,而且,语言文字是动态的、变化的。不同文化、不同风俗、不同领域、不同行业的各种事物都时刻在影响着语言文字的内涵和外延。但承认语言文字的动态性并不等于否认语言文字在本体上的稳定性和纯洁性。片面强调语言文字的易变特征,就会像古希腊人关于“人不可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的说法那样脱离客观现实。最简单的道理是,如果允许人们根据主观意愿(哪怕是根据多数人的主观意愿)频繁改变语言文字的话,100年后的人也许就无法理解我们录在电影、电视里的对话内容了。

    那么,动态性和稳定性该如何结合在一起呢?我个人觉得应该从实用的标准来衡量,这里的实用主要指语言文字要便于交流和传承。比如说,简化字比繁体字实用,世界上大多数华人都在使用简化字,但1970年代颁布的第二批简化字(这可是吸收了广大工农兵群众意见制定的方案啊)就在推广过程中引起了大范围的混乱,妨碍了正常的交流,这是个极其失败的例子。我有一套用第二批简化字印刷的《一千零一夜》,现在看起来,里面的文字实在是丑陋不堪,不知所云。再比如说,主导IT技术的是英语文化,因此,其他语种,比如法语都尽量从英语中引进IT词汇。尽管法语直接吸收了许多英语IT词汇,但最重要的computer一词在法语中竟是面貌完全不同的ordinateur,这其中的原因据说是computer在法语中的发音极为不雅——这当然也是实用与否的问题了。所以,在“便于交流和传承”这个尺度的约束下,语言的规范化和语言的动态性并不矛盾。现在,大多数国家(包括英国和美国在内)都有专门负责语言文字规范的机构,我们的国家语委肩负的也是这个职责。

    回到“阀值”和“阈值”的例子。首先,这并不是一个专门的IT名词,在数学、物理、天文、生物、医药等许多领域,技术人员都要使用这个词。对中文来说,该词也不是新近出现的,你可以查阅一下计算机普及以前中国出版的数学、物理等领域的技术图书,“阈值”这个词并不罕见。但是,把“阈值”如此广泛地误用为“阀值”,好像是IT界的专利,这并不是什么可以引以为自豪的事情,它会严重妨碍IT人和其他领域技术人员的交流。即使在IT领域内部,说“阀值”的人数也不见得比说“阈值”的人多;我虽然没有做过调查,但却亲眼见过同一个会议室里两个持不同说法的人互相对视、困惑并挠头的尴尬场面。另外,从语言传承关系上说,“阈”在中文里本来指的就是门槛,正好与threshold在英语中的语源关系相当,而“阀”字就差了十万八千里了。所以,无论从便于交流,还是从便于传承这两方面来说,肆意把“阈值”改为“阀值”都是有违语言文字的基本规律的。

    目前,中文IT术语的翻译和使用都相当混乱(这也是许多翻译书籍质量不如原版书籍的一个重要原因),使用和传承中的困难很多,因语言文字问题妨碍交流的例子俯仰皆是,我就不多说了。我觉得,当务之急不是给汉语“添乱”,而是通过各种渠道(政府、媒体、企业、个人)规范中文IT术语,这样才能给所有程序员提供一个良好的语言环境。

    对了,今天我才惊闻北大的李赋宁教授已于5月10日去世,又一个语言学界的泰山北斗驾鹤远游。李赋宁先生的《英语史》还静静地躺在我的书架里;我资质鲁钝,读过三四次,竟都没能读完全书。现在想来,实在有些对不住李先生。

    王咏刚


    最新回复(0)